我記得。

先讀一段張愛玲的〈傾城之戀〉。

…….流蘇擁被坐著，聽著那悲涼的風。她確實知道淺水灣附近，灰磚砌的那一面牆，一定還屹然站在那裏。風停了下來，像三條灰色的龍，蟠在牆頭，月光中閃著銀鱗。她仿佛做夢似的，又來到牆根下，迎面來了柳原。她終於遇見了柳原。……在 這動盪的世界裏，錢財，地產，天長地久的一切，全不可靠了。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裏的這口氣，還有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。她突然爬到柳原身邊，隔著他的棉被， 擁抱著他。他從被窩裏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。他們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，僅僅是一剎那的徹底的諒解，然而這一剎那夠他們在一起和諧地活個十年八年。

張愛玲〈傾城之戀〉

我生活的城市畢竟太小，小到容不下我們之間曾經存在的愛情。

H說，若非連年戰燹，白流蘇跟范柳原也就只不過是個婚姻買賣；別說什麼真愛了，大概就是越南新娘吧。也不是沒有這種說法；於是乎，那些什麼愛情，什麼離愁別緒都只是胡言亂語而已。

我一直以為，我來美國是因為妳；為了讓妳可以不必經歷我剛來那年生活上的不順遂，所以我早到一年租屋買車，早到一年來熟悉Stony Brook的一切；我不想讓妳坐學校的bus孤單的踅到超市去買菜，我不想讓妳深夜找不到人一起吃宵夜，我不想讓妳睡不著到天亮時找不到人一起吃早餐，我不想讓妳練球時找不到人一起catch ball，我不想讓妳找不到人討論妳的喜怒哀傷，我不想要我拿到籤餅暗示該交往時旁邊沒有妳；我總覺得與妳交往這件事，是我來美國重要的原因之一。

“Happiness is next to you.”

14. 蜀湘園的fortune cookie〈我愛恩綺的一百個理由〉

我一直以為，Stony Brook是我們的城，而長島那條長長的永遠在挖的I-495，是為了我們的戀愛而不斷的修築著。我們在這條I-495上深愛過，吵架過，冷戰過，也和好過，也在I-495的路肩沿路找過廁所。我一直以為，我們之間的愛情冥冥中自有天意；我一直以為，我們早該認識，卻交往的太遲。

……柳原又道：「鬼使神差地，我們倒真的戀愛起來了！」流蘇道：「你早就說過你愛我。」柳原笑道：「那不算。我們那時候太忙著談戀愛了，哪裡還有工夫戀愛？」

張愛玲〈傾城之戀〉

我開始相信，我真的沒有對妳多好，妳才急著非要離開；我太忙著談戀愛了，哪裡還有功夫戀愛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