戀人啊。

三月二十八日,紐約天氣晴。

妳那邊今天的天氣怎麼樣呢?紐約今天的大太陽好大好大,走在跟老闆meeting的路上,Washington Square Park裡的行人穿著短袖,在路邊甩汗招搖著。

老闆狠狠的刮了我一頓,我做的東西跟他描述的差距太大,一方面是我偷懶,二方面還是我偷懶,我沒有把他的概念實際做出來。我悶悶的在實驗室裡看著paper,在各式各樣的library裡揀著可能用到的文件。

已經是春天了。下午六點,走出辦公室的我,迎來的還是滿天的春光。

一個多月前妳還在這個我窩居了多年的城市,等著妳的是零下十度的嚴寒;連包裹在空氣裡的話語,都覆蓋上一層不必要的風霜。妳於是來了,又走了;我戴著妳打的圍巾出門,心裡的暖意漲呀漲的升到了脖子以上。我喜歡這條圍巾的配色,穩穩重重的也不失流行,一針一線的密密繡著,多少針織著多少的想頭,我不知道。

送妳去機場的歸途上,我不可抑止的咳著。是一種壓抑許久的失落,是一種欲言又止的難解;我悵然若失的在地鐵站摀著嘴憋氣,右手捧著《機率遊戲》一行又一行的反覆看著。我不是在看小說,所掩飾的不是身體的虛弱,是久曠的未解。

我們分手了。我知道。三月二十八日的我知道,可那時的我不知道,也不需要知道。

妳離開之後的這個城市乍暖還寒,三月的孟春刮著十二月的冰雪。離開這座城市的妳漸漸驚覺,我們以為的婚姻並不一樣;我們規劃的人生旅途,竟是南轅北轍的短暫重合。我不願意妄加追憶付出的捨與得,妳也不想絮叨重提感情裡的動與靜;這樣的動心忍性之間,我們曾經以為彼此得以慢慢磨合,曾經以為,只要深深愛著對方,就不會礙著對方,一切都是美好的。付出,本來就是戀愛裡的一部份,只有那市儈才錙銖必較地懊惱,啊,我早該在這個時點殺出的,停損點早就過了。

我們之間沒有停損點,妳知道的。我還是想著各式各樣的可能性,想著我許諾妳的未來。三月的冰霜是驚冬的霰深。問題早就存在了,我們鄉愿地以為愛可以解決一切,我們的感情可以淺薄地征服未來。

懺情錄的內容通常有兩種,一種是我該怎麼怎麼,事情就不會如何如何;一種則是責怪自己或怒罵他人,這段感情根本就不應該開始,才不會顯得如此歹戲拖棚,遲遲不肯劇終。不管是哪種早知如此的何必當初,喃喃以後總是好像丟落了什麼,在怔忡間爽然若失。

爽然若失,是啊,失去的愛過的另一部份,若失之後,又怎麼個爽然了得呢。

三月二十九日,這是妳離開的那個月沒有的日子。


於是我等妳,一年為期。今年年底,希望妳可以給我一個我們都不會後悔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