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白。

看了一部網路小說,雖然只是愛情小說,總是回到了那個強賦新詞的歲月。

心情好像回到台大時那種飛揚跋扈的年代;那真是可以揮灑大把大把青春的年紀啊。還來不及擔心未來,沒有經濟壓力,整天只以為自己可以從成績爛七八糟的工學院轉到文學院,在paradiso喝完latte,騎著腳踏車就在校園附近遊走,然後在露濕的台階上可以抽著煙聊一整夜,談女人,談那時還懵懂未知的性愛,談哲學,談後現代,談存在主義與電影,談後殖民與薩伊德,然後談網際網路,談創業,談搜尋與比價網站。然後吞吐著金色的davidoff,喝著海尼根,自以為雅痞的跑到河岸留言或者blue note聽jazz,然後扯著嗓子在朋友耳畔嘶吼著自己都聽不清楚的句子。

Robert Mondavi 2004 Merlot開了Robert Mondavi的紅酒,一面淺酌一面慢慢懷想;不是什麼太高級的Merlot,因為啤酒讓人無法沉靜,而今夜只適合微醺。

大概是因為太懷念在台灣最後的那幾年的日子,我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在美國好好安身立命。公司同事Henry是二代移民的日僑,父親前一陣子過世,他們決定將骨灰放在美國;我一直強調很怕自己就這樣下去,總是嚷嚷著建德非吾土,可是想想也說不出什麼討厭美國的因素,真的喜歡此間卻又怎麼也談不上。

今年年初到現在不停地看著房子,越看中意的房子,心裡就越是心慌;我在美國繳的稅已經比在台灣賺過的錢還多了,一方面覺得自己還不到該下決定的時候而不免遲遲,一方面卻又不停地追趕跑碰跳地追求「別人都該有所以我也要」的事物,像是卡爾維諾在《如果在冬夜,一個旅人》裡所說,那些「別人都讀過,所以我也應該讀過的書」,我需要一份文憑,需要一個career,需要一個家,需要一個女友,然後需要一間房子,把這一切都裝進去。

大概是我的夢想太純粹,而生活又畢竟現實,我不斷的在努力的過程裡呻吟。今早還聽著David Filo談論著公司跟News Corp.、Google、AOL等等公司的可能方案,似乎自己從事的行業還算是一回事,然後一面以為自己所達成的不是過去的夢想,用小小的一夢來支持我以為的繁華,一面我又想要回到五六七八年前的台灣,夢想在高科技公司從事網路業,夢想可以牽著那時的女友一路走到地老天荒。

我懷念的不是台灣,是已經不會回來的青春啊。聽著因為酒精而蹦蹦作響的心跳,我終於意識到這些年來的不誠懇;我總把對美國的無動於衷,歸咎於對台灣的反覆繾綣,實則這一切都充斥在我曾經觸手可及,而今卻已有多年歲月的回憶裡。「曼禎,我們都回不去了。」《半生緣》如是說;我又何必回去呢?

是啊,我又何必回去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