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為了再度體認過去而旅行?」可汗問他,這問題也可以用另一種提法:「為了找回失去的未來?」
馬可的回答是:「別的地方是一個反面的鏡子。旅人看到他擁有的是那麼少,而他從未擁有過而且永遠不會擁有的是那麼多。」
– 卡爾維諾,《看不見的城市》
2006年三月,還是春寒料峭的驚蟄時分,我從JFK搭上往布魯塞爾的早班飛機。那時的我才與女友痛而不快的分手,找internship掉頭碰壁,碩士念了半年多,對於未來或者當下,都存著惶惶不可終日的憂傷。於是我在布魯塞爾的Lower Town裡和衣瑟縮疾走,在Amsterdam的咖啡館裡噦噫吞吐,在Paris的街頭尋找早春的一點溫存。彷彿絕望地書寫可以讓我於死地裡重生,在回到New Amsterdam後第一個生日隔天,我拿到Yahoo!的internship;此後青鳥殷勤地為我探看,即使蓬萊此去仍在海中邈邈招搖,我像是抖動不已的指南針,終於找到一點未來的大方向。
五年後的四月天,離開工作了近一千天的Microsoft,我與一生的伴侶攜手,從Seattle飛往五年前躊躇徬徨的城市。還是開了滿眼的鬱金香,還是排著長龍的fries攤位,還是月與燈依舊的大麻滿城飛花;我們走在Amsterdam的街道上,搭著火車到了布魯塞爾與盧森堡,幻想著也許未來到歐洲工作的日子。在往Paris的TGV上,我想著《Ceux qui m’aiment prendront le train》,畢竟是充滿著想像的城市,五年之後重遊,我還是我,壓在心頭沉甸甸的負擔,五年前嚷嚷的搗麝成塵香不滅,早就零落成泥輾作塵,遠遠地遠遠地過去了。
唯有香如故。分享環遊世界的旅程,居然只是件奢侈的事情。
馬可說,「但是我不會回來告訴你。那城確實存在,而它有一個簡單的秘密:它只知道出發,不知道回航。」
還是卡爾維諾。